圣诞节的前夕,收到小学同鞋的《母校回忆录》,这对一个在外漂流的游子,无疑是一份盛大的礼物,读着同学们的故事,点点滴滴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的眼前,我的家乡不是田园美景的乡村,也不是繁华嘈杂的都市,而是书香气浓厚的校园,我在这所有围墙的院子里出生,长大,直到18岁上大学,那里留下了我最最童真的足迹,我的思绪急切地扑向那久违的墙院--中国人民大学校园。
最早的记忆是在人大幼儿园,一个红地板的房间里,我收到的一个红皮鸡蛋。当我董事以后,大人告诉我,那是困难时期的稀有食品,给一个小女孩的生日礼物。
文革期间,我上小学,由于父母经常不在家,我跟着大孩子几乎玩遍了校园里所有的几角旮旯。我们帮助大人们油印和散发传单,岳霞是我的玩伴之一,她的胆子出奇的大,我跟着她曾爬上校园里最高的制高点--人大校医院的烟筒,我以为我们看到了全世界,包括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三分之二的人民,我们高喊:解放台湾!解放全世界受压迫的人民!
跳 舞,可能是我们当时最靠谱的一件事,我是人大宣传队的小孩子里的主力队员,不过我也去三红那边跳,因为我的好朋友家是三红派的,她妈很喜欢我,我每次跳回 来,都会有人说我是叛徒,因为这事,我妈跟我严肃地谈过话,让我学会拒绝,但是我可能是属于开窍晚的,直到有一天,跳舞前上茅房,不小心把我们家唯一一本 带毛主席像的红宝书,掉进了厕所,我嚎啕大哭,不去跳舞了。
我是人大食堂里吃大的孩子,我们家五口人,曾经有一段时间分别在五个食堂吃饭。我很怀念那个地方,一个饭兜两个掉磁的碗和几张牛皮纸的饭票。记得有一次,我一口气早餐吃下7个包子,在学校里腹痛发作,被小学罗文美老师送到海淀医院急诊室,住院一星期,出院诊断:无蛔虫,腹痛原因待查。
人大附小,在我的生命里占有着重要的位置,因为有太多的故事,让我收藏。最让我炫耀的是,我的一篇作文上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少儿节目,当时可是早晨唱完国际歌以后,全校大喇叭广播哩:现在请听吴宏小朋友的作文:《一条带补丁的绿军裤》。后来工作一后,我也发表了一些文章,甚至和朋友创办了“尖尖角杂志社”, 但都找不到我童年写作文的蒙蒙快乐感。现在我喜欢没事有事时,写一些杂文,丰富我的生活,我一生都感谢我的启蒙语文老师:董可宣!她的知识,她的写作技 巧,让我一辈子收益,以致后来的中学,大学语文老师,都不能让我满意,每当我的文章得到夸奖,我都会说:小学水平喽,他们一定会说:哇,不愧是人大附小出 来的,就是不一样!
说 起老师,最让我感谢的还有数学老师:李国辉老师,她梳着短发,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,和蔼可亲,很有学问,她的教学方法变化多样,让你觉得她就是一个知识宝 库,她不但教你学习还教你做人,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做事严谨,诚实为人,助人为乐,记得我小时候很瞧不起学习不好的人,李老师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:帮助一个 人进步,是一件快乐的事,古人道:不以恶小而为之,不以善小而不为。也许是从那时起,我的血液里灌注了爱,后来我当了医生,治病救人,是我的责任,再后来 我来到了美国,帮助别人也是我一生的快乐!
我的童年一定不能不说的地方,是人大附小的广场,前年回国,我和王晓庆,戴只义,李艳华,于 平,李华,曹晓华回到母校,我们在学校的广场上企图寻找当年的足迹,在这片巴掌大的地方,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,那年头儿,我们小小的年龄,竟然 能把这里折腾个底朝天,烧砖窑,码土坯,挖战壕,保家卫国。我们跳忠子舞,我们列队升旗,我曾两次当护旗手两次晕倒,被抬到打铃伯伯的温暖小屋, 喝下我有生以来最甜的糖水。我们跳皮筋,攻城,拽包,看露天电影。我最佩服的是运炳志老师,我的体育全能基本功,绝对是运老师的功劳,还有他的妻子罗文美 老师都是我喜欢的老师,后来我有幸成了他们的邻居,不过可能是我的性格原因,我小时候对特喜欢的老师都有点怕怕,现在不同了,40年后的我,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,再见到他们我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!不管他们记得不记得我。
你知道吗,校园里有一个最 恐怖的地方是二处校医院后面的小树林,那里有很多石头动物,据说下面埋着死人,不过我居然在一个石头马背上,抄写过一本反特小说《一双绣花鞋》,可惜和人 交换小说,换没了。在那个文化贫瘠、饥不择食的年代,我也抄过《毛泽东选集》《鲁迅全集》节选,可能是年龄太小,没有品出个座右铭出来,到是练出了一个吴 宏字体,后来我当医生开处方,写病历帮我加了很多分。
我的院内童年也经历了很多黑暗,文革的批斗会,铺天盖地的大字报,亲眼目睹两派刺刀的血腥拼杀,邻居家奶奶被炒家,父母在家烧传家宝,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,也许我的童年是没心没肺的,无忧无虑的,也许我的童年有老师父母的保护,所以没有什么创伤。
如果说,人生是一幅画,那么童年是其中最绚烂的一笔。如果说,人生是一本书,那我的院墙内的童年是一组难以忘怀的五彩插图。是梦中的真,是含泪的笑。

